瑞典當?shù)貢r間12月13日晚上,2018年度青年科學家獎頒獎,清華大學博士后萬蕊雪因其在剪接體三維結構及RNA剪接方面的研究成果,在細胞及分子生物學類別勝出。青年科學家獎是一項全球范圍的獎項,由《科學》雜志、美國科學促進會、瑞典國立生命科學實驗室及4所著名高校共同發(fā)起,每年在全球范圍內評選出4位在各自領域最為出色的青年研究者。
萬蕊雪是90后,本科畢業(yè)于中山大學,后來師從著名生命科學家施一公。在博士二年級時,萬蕊雪被施一公委以重任,開始和同學一起向結構生物學領域最難的課題之一剪接體發(fā)起“進攻”。
這是在中國本土攻讀博士學位的研究人員首獲該獎。中國教育報記者連線在瑞典出席頒獎活動的萬蕊雪,跟這位還不足28歲的科學家就科研進行了對話。
萬蕊雪
記者:在瑞典頒獎時,你有個一分鐘的發(fā)言,你講了什么?
萬蕊雪:主要就是一些感謝的話。我很感謝評獎委員會和基金會能夠給我這個獎,也感謝我的導師施一公教授讓我有機會挑戰(zhàn)這樣的課題。我希望自己能繼續(xù)堅持做好科研,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再來斯德哥爾摩。
記者:發(fā)布你獲獎的消息時,有這么一句話:這是在中國本土攻讀博士學位的研究人員首獲該獎。以前對本土培養(yǎng)的人才,我們有時候有種不自信,你怎么看?你跟留過學的研究者有什么差異嗎?
萬蕊雪:我覺得存在這種看法是因為在上世紀80年代之前,國內的研究成果在國際上影響力沒有那么大。其實不是說我們沒有做出很好的成果,比如,人工合成牛胰島素是很有影響力的成果,但是沒有及時發(fā)表在國際期刊上,沒有及時得到國際同行的認可,導致不自信,覺得到國外讀書會“自帶光環(huán)”。但隨著國內大學研究環(huán)境和條件的改善,國內的研究實力和地位也在提升,我相信這種觀念也會慢慢改變。
我本科從中山大學畢業(yè)時,沒有把留學和不留學當作一種選擇,而是抱著一個想法:從事基礎醫(yī)學研究。我很喜歡施一公老師的研究方向,就是用結構生物學的方法來研究與疾病有關的蛋白或者生物大分子機器的結構,從而去闡述它的機理,知道它長什么樣子的,就可以從分子層面去討論發(fā)病機制等。
記者:你是怎么進入施一公的實驗室(shilab)的?
萬蕊雪:自己的選擇加上運氣吧。我試著給施老師發(fā)了郵件,當時不抱多大希望。我大概介紹了自己的情況、學業(yè)成績、做過哪些研究,雖然我對施老師的研究方向很感興趣,但是不確定能否留在那里,因為shilab是眾所周知的好平臺。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哪里打動了施老師,施老師給我打了電話,最后能留下來,我還是非常幸運的。
記者:聊聊shilab。你剛進入實驗室的感受如何,實驗室的氛圍是怎樣的?
萬蕊雪:shilab有種比較緊張的研究氛圍,大家做事情比較積極、有效率。那里非?粗剡壿嬎季S的訓練,就是做實驗要有邏輯,不能亂做,操作技術也要過關。
我們進入實驗室,一般是先進一個課題組,讓師兄師姐帶著。我一開始主要在學習實驗技術,就是做一個實驗怎么又快又好,多個實驗怎么安排得合理又有效率。這個好像說起來簡單,但是對后面的課題非常有用。多管齊下,保證手不能限制腦子。我差不多跟著做了三個月到半年的實驗,就對怎么有序安排實驗心里有底了。這個時候,我開始參與到課題的發(fā)展、對結果的分析等討論中,我提的意見也會開始具有建設性。如果沒有之前積累的話,你提的意見可操作性會比較低。
記者:從shilab里走出來一些很優(yōu)秀的年輕人,譬如你,還有最近剛獲得清華特等獎學金的白蕊。從科研入門者到有所成就的學術新星,shilab對你個人學術成長的影響是什么?
萬蕊雪:教我從入門新手成長為一個科研工作者。我來之前,都不知道科研怎么做。shilab有它自己的一種風格,我從中得到了科研的基本訓練。更為重要的是,它是個很好的平臺。施老師是一個敢想敢做的人,他也會引導我們敢想敢做;仡^想想,我做的剪接體結構的課題,當時很多實驗室不敢做,認為太難了。在結構生物學領域,大家都說剪接體結構不可能做出來,是一個非常有挑戰(zhàn)性的課題。
我開始做這個課題時,根本沒有“怕”這個字。我沒有覺得別人怎么說很重要,也不去考慮領域內說的難不難、風險大不大的問題。我進入課題組時年齡很小(24歲,編者注),只是覺得這是一個課題,我需要把它做出來,抱著一種自然而然的心態(tài)。與其說是勇于挑戰(zhàn)的勇氣,不如說是面對課題的平常心更貼切。
我在shilab收獲了很多成果,這給了自己很大的信心。說實話,我小時候就想當科學家,覺得很厲害,但剛剛讀博士時,其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我在實驗室做了這么多年后,心里會有一個聲音說:嗯,我可以做好科研。就這樣慢慢積累了信心。
記者:從shilab里走出來的年輕人,他們現(xiàn)在都在做什么?
萬蕊雪:好多都做了很棒的博士后研究,開始在國內外做實驗室?guī)ь^人。
萬蕊雪與導師施一公
中國教育報:施一公是怎樣的一位導師?
萬蕊雪:在學術上,他是一個特別有科研熱情的人。因為他本人很忙,但是他對科研工作的投入非常多,只要有時間就會來實驗室,談課題、開組會、寫文章等,精力特別旺盛,好像永遠不會累一樣。每次我跟他說最近有什么進展或者有什么難題,想跟他談談課題,他從來沒有拒絕過,肯定會騰出時間跟我談。
他在科研上特別嚴謹,邏輯思維清晰,我們去跟他談課題時,他會注意到你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比如,我跟他談一件事情,我會復述我這件事情是怎么做的,遇到了怎樣的困難,在交流的過程中,他會很快地發(fā)現(xiàn)問題,“哎,你再講下剛才那個地方怎么做的”,結果就是問題所在。我們有的時候就是陷進去了,施老師一指出來,這個困難就挺過去了。
平時呢,施老師對我們也很關心。比如,有時我們遇到一些狀況:課題壓力太大,施老師也會騰出時間跟我們聊一聊,幫我們走出來。除了在實驗室,施老師又是一個愛運動的人。他特別喜歡跑步,速度很快,一般學生都跟不上他。給我們的感覺是,他做什么事情都很投入、認真。
中國教育報:施一公曾說過:“這是我最想培養(yǎng)的學生。”你有哪些特質是老師特別肯定的?獲得2018年度青年科學家獎之后,施老師怎么說?
萬蕊雪:我接到獲獎通知時告訴他了,他也非常開心。其實這個獎還是施老師提醒我去申請的,問我愿意不愿意參評,我就回答:我想試試!他非常支持。
至于什么特質老師會肯定,我也說不好,非要說一點,可能是我的實驗成功率很高。比如,我們拿到第一個剪接體結構時,用的就是我第一次嘗試的時候純化出來的。另外還有一次,需要做一個我沒做過的實驗,我們實驗室也沒有人做過,我需要去別的實驗室學習,再回來自己做。這個實驗我也是做了一次,就成功了。
中國教育報:不到28歲的你,在《科學》上發(fā)了7篇論文,在《細胞》上發(fā)了兩篇,網(wǎng)上說,這才是真正的女神。你覺得,你做科研有這么多成果,主要原因是什么?
萬蕊雪:挺多原因的。首先清華的硬件和平臺很好,尤其電鏡平臺,給我們的科研工作提供了很好的保障。我做的工作其實是系列性的,都是圍繞一個主題:剪接體結構。剪接體是具有高度動態(tài)性的分子機器,它要催化一個剪接反應,要經(jīng)過好幾個階段,我做的工作就是解析它不同階段的結構。我們采用冷凍電鏡的方法,冷凍電鏡本身也是精密儀器,這個儀器的設置和維護都需要專業(yè)人員,清華較早地設立了這個平臺,我們去做研究時,機器處于比較好的狀態(tài),F(xiàn)在擁有電鏡的高校挺多的,但當時國內高校很少有電鏡,這也是施老師引以為豪的一點。施老師當時一回清華,就主張安裝冷凍電鏡,這是非常有遠見的。
其次是包括施老師在內的課題組成員面對剪接體的課題,只想著去攻克它,而不是覺得太難,做不了。我們在心態(tài)上是不懼挑戰(zhàn)的,課題組的每個成員都拼盡全力,訓練有素地去推進工作。
再一個,我覺得是這個課題本身很重要,在生物學領域很受關注,這也是原因。
中國教育報:有的人說女生在科研方面后勁不足,特別是結婚生孩子之后,你怎么看這樣的觀點?
萬蕊雪:我之前沒有特別想過這個問題,但是總有人問。后勁不足可能的確是一個現(xiàn)象吧。按照正常的讀書節(jié)奏,女生讀完博士,接近30歲,生育的問題會有些迫切,但同時這個年齡也是青年科研工作者的黃金時間。怎么面對這個問題,我也沒想好,只是覺得社會也需要理性看待,這只是一個現(xiàn)象,不是原因。女性科研工作者因為生育耽誤幾年,而同齡的男性科研工作者在這個時間段可能取得了一些成果,同等階段一對比,就判斷女生落后了,這是看不到女性的付出。與其去苛責女性科研工作者,不如去理解,鼓勵她們回到科研工作中來。
中國教育報:有4名清華校友得過這個青年科學家獎,包括顏寧教授,他們后來都成為生命科學領域內的著名教授。你想過沒有,你的未來會是怎樣的?
萬蕊雪:通過這些年shilab的訓練和學習,我慢慢堅定了自己做科研的信心。我當然希望自己像他們一樣,能夠繼續(xù)在生物學領域做出更好的成果。至于未來,我目前的想法是做基礎科學研究,它是應用和轉化的基礎,對我很有吸引力,我想不斷地去突破人類認知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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